凝视一朵花的绽放,一株草的新绿,自在行走,诗意生活。

看到南天竹这个名字,估计一般朋友的反应是:没见过,这花很稀罕吧?答案当然是否。南到珠江,北到黄河,南天竹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都能生长,作为江淮地区人,尤其是生活在城市的,绝大部分人都应该见过南天竹,而且可能天天见。

南天竹是小檗科灌木,虽名中有“竹”,却跟竹毫无关系。最早提到南天竹的应该是南朝程詧的《东天竺赋》,说有一种“异草”,“绿茎疏节,叶膏如剪,朱实离离,炳如渥丹”,名为“东天竺”。王象晋在《群芳谱》称:“阑天竹,一名大椿;一名南天竺,或作东天竺;一名南天烛……叶如竹小,锐有刻缺,梅雨中开碎白花,结实枝头,赤红如珊瑚,成穗,一穗数十子,红鲜可爱,且耐霜雪,经久不脱。”名“南天竺”、“东天竺”,莫非是因其来自天竺?但却未见有传入记载。而元李衎《竹谱详录》却记载:“蓝田竹……本身上生小枝,叶叶相对,而颇类竹。春花穗生,色白微红,结子如碗豆,正碧色,至冬色渐变如红豆颗,圆整可爱,腊后始凋。世传以为子碧如玉,取蓝田种玉之义,故名。”这名字出处实在有点牵强。我猜测,南天竹应该原本生于我国岭南一带,偶有中原人所见,觉其产地遥远神秘,故名“南天”、“东天”、“竺”,后在北方传播开来以后,文人墨客见其茎叶形态与经霜耐寒之品性与竹相似,而改“竺”为“竹”,因此,所谓“蓝田竹”应为南天竹之讹误而来。

虽然名字来源不明,但可以确定的是,在宋元时期,南天竹已在全国广泛分布,如宋杨巽斋《南天竺》:“花发朱明雨后天,结成红颗更轻圆。”张镃的:“过雨家茶脱黄玉,近霜天竹缀丹沙。”再如沈括在《梦溪笔谈》中纠正了苏颂将南天竹混为南烛之误,且说明:“茎如蒴藋,有节,高三四尺,庐山有盈丈者,叶微似楝而小,至秋则实,赤如丹,南方至多。“明清以后南天竹的追捧者渐多,逐渐成为园林绿化的宠儿。清代嘉庆年间苏灵所著的《盆景偶录》中,便把南天竹列为“十八学士”之一,被众多盆友津津乐道,使南天竹成为古典园林和庭院美化不可或缺的品种,在现代城市园林绿化中更是随处可见。对此南天竹倒也并不惭愧。因其叶、花、果俱美,确如清李渔在《闲情偶记》之言:“天竹以叶胜,以花胜,以果胜,青之绿之,为红为紫,为黄为碧,五色陆离,四季出彩。”且其株形古朴苍劲,枝干丛生直立,形态秀丽清雅,叶片扶疏,潇洒如竹,抗得住严寒,耐得了高温,非常符合我国传统文人士大夫的艺术追求与审美。

南天竹有玉果南天竹、绵丝南天竹、紫果南天竹、圆叶南天竹、红叶南天竹等品种。不同的南天竹叶子形态、果实颜色略有不同,有的叶子四季常绿,隽秀可爱;有的叶子春秋皆红,艳丽多姿;有的叶子自带斑点,极富色彩变化;还有的叶子随着季节、光照的不同,而变幻出黄、青、红、紫等颜色,虽在春夏,而具斑斓之秋韵,实在令人叹服。《群芳谱》中说南天竹“每年梅雨中开碎白花“,其实在本地气候中,南天竹的花期往往要比正式入梅早1-2周。一般5月下旬左右,南天竹白色至淡黄色的小花便绽开了。因花朵碎小,颜色素淡,香味也似有若无,故而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它。但其实细看的话,南天竹的小花还是挺清秀的,花苞润泽如珍珠,绽开则露出浅黄的花蕊,淡雅似稚菊,若是雨天,流珠滴露,更添几分出尘之风韵。花落后,南天竹便结出青色圆形浆果,至秋季渐变为白色、紫色或红色。当然,我们平常见得比较多的是红果南天竹。明王世懋《花疏》曰:“天竹,累累朱实,扶摇绿叶上,雪中视之尤佳。”天气愈冷,南天竹的圆形果串是愈绚丽妖娆,尤其在被白雪覆盖的时候,视觉对比十分强烈,令人惊艳。

汪曾祺在《人间草木》中记述自家庭院便种有南天竹,但长得不佳,而“在安徽黟县参观古民居,几乎家家都有两三丛天竹。有一家有一棵天竹,结了那么多果子,简直是岂有此理!而且颜色是正红,——一般天竹果都偏一点紫。”这让老先生十分羡慕,不但驻足看了半天,已经走出门了,“又回去看了一会。”因南天竹小果凌霜不凋,颜色喜庆,很适合书舍清玩,故人们尤其喜欢将其与松枝、蜡梅一起插瓶。如清蒋英《南歌子?南天竹》:“清品梅为侣,芳名竹并称………好共岁寒三友、插瓷瓶。”至近现代,南天竹还常出现在画中,吴昌硕、齐白石等名家均画过天竹图,或取其吉祥寓意,或赞其清峻之节。真所谓,草木原本无心,骚客赋其深情。

(图片摄于清晏园)

淮上画意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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